中庭里的芭蕉,芭蕉上的字,莫名熟悉的一切,难道自己真的就是梁湾?!
加更的一章奉上,各位好汉,食用愉快。
清晨,白茫茫的一片清雾,池塘里鸭子正在欢乐的戏水。柳枝飘着飞絮,伴着清风四处倾洒在碧波荡漾的溪水中。阳光带着些许清冷,懒懒的照射着大地。
雕花的楼台畔,一抹白色的身影,静静的坐在石凳上,看着那飘洒着的飞絮,眸光中含着淡淡的哀愁。
为了什么?到底是为了什么?
让一个女人有着如此哀愁的神情,让一个淡漠的似乎没有一丝情感的女人也有如此感性的脆弱!
转瞬间,那抹白色的身影飞奔下石阶,伫立在柳树下,细心的拾起那些嫩绿的絮芽,兜在群裾里,直到白色的裙裾染满粉嫩的绿。
又一抹月牙白的身影,欢快的从石阶上冲了下来,带着节奏的脚步透露着灵巧的心性,轻舞着,哼着明快的曲调来到河畔。
天边的太阳突然间暗了下来,一片压人的黑暗向那抹象牙白扑射过去,一朵没来得及褪去的笑靥还残留在那张乖巧可人的脸颊上。仅仅是眨眼的时间,那象牙白的身影便被黑暗所吞噬!
“不……不……月儿!”
尖叫着,浑身止不住的颤抖,解眉儿惊坐起身,模糊的双眸直直的对上张日山充满暖意和关爱的眸子。
倒抽一口气,稳住气息,急忙推开他伸出的双手,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床榻的最里面,明媚的双眸中充满戒备和浓浓的惧意。
张日山觉得自己的面颊上似乎又被狠狠的攉了一巴掌,那力道足以将他由云端推到地狱。
解眉儿那充满惧意和戒备的神情依旧显示出对他的陌生。
虽然月儿给她带来了些许的记忆,却依旧没有改变对他的陌生,甚至还增加了惧怕。
她还是不记得属于他们的记忆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……呵呵……”
满含着悲呛的苦涩笑声,从张日山僵硬的唇角逸出。硬生生的收回双手,她的表现如同尖刀狠狠的插入他的心脏,狠狠的刺伤了他的自尊。
苦笑着,张日山冲出了他为了她而刻意保留,特意布置的淡蓝色厢房,推门而出的力道卷起窗边的蓝纱翻起了波澜。
那悲呛的笑声久久不能散去。
呆坐在软榻内侧的解眉儿,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,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苦涩,就如同那笑声一般悲呛,似乎以前也曾在她眼前出现过同样的画面。
只不过,男人没有一丝的不舍,有的只是对爱情的不屑。
没有焦距的双瞳中,充满了疑惑和恐惧。
不?!
她怎么会是他那位美丽却苦命的妻子呢?
她怎么会是他那位江南第一才女的妻子呢?
若是,她又怎么会忘记他呢?那挺拔的身影,俊朗的面容,低沉动听的嗓音,都是那么令人无法遗忘。
天哪!
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?下一刻,她双颊噪红拼命地摇头,想要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。
这是怎么了,解眉儿感到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动摇。
缓缓的伏身,穿上淡蓝色的绣鞋,一枝细致的红色梅花生动的跃于眼前,精巧的绣工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,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
纤长白腻的玉指抚上那枝红梅。
恍惚间,解眉儿的眼前似乎出现一个紫色纤细的身影,面容清俊如同雨后玫瑰,行为却是傲慢无礼,搭配着华贵的玉石,周身透露出霸道跋扈的性情。
一个巴掌,狠狠的扇在自己的脸上,甚至她现在都还记得那种耳鸣的感觉。
那是……她的鲜血!
一滴、一滴的滴落在纤雅的淡蓝色绣鞋缎面上,很快便渲染开,艳丽的如同雪地间的红梅,孤傲中带着丝丝娇柔的秀美。
清澈的眼眸中,映出的是那傲慢玫瑰的仓惶;微微扯起的唇角带着美丽的肃杀之气——红肿的面颊、唇畔鲜血殷殷的红。
落荒而逃的不是受伤的她,而是那伤人的傲慢玫瑰。
而后,雕花的贵妃椅上,一卷殷红的绣线,一根银针穿梭于绣鞋的缎面,一枝傲立雪中的红梅便跃于缎面上。
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那仓惶的玫瑰。
“夫人?”
端着茶水,刚刚踏入厢房的枫儿看着轻抚绣鞋的解眉儿,担心的询问着。
突如其来的响声,打乱了解眉儿神游的思绪,硬生生的被拽回现实的生活。
仓惶的玫瑰?
“夫人,不记得了吗?这是你最爱的绣鞋,这红梅是你亲手绣上的!”枫儿轻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。
抬起头,想说些什么,却突然发现干涸的嗓子怎么也说不了话。
“呃……”
立刻,枫儿端来燕窝,给她润喉。
口腔里微微泛起的苦涩,合着燕窝的醇香,缓缓的入喉。
雕花的铜镜里,明艳却苍白的面厐,令人生出无尽的怜惜。
这是她吗?
轻抚着细腻的脸颊,这种柔弱的神情居然会出现自己的脸上,没有任何的不妥。哪里还有以前的淡漠,他的小野猫!
小野猫?他的?
这是什么意思?
解眉儿捧住忽然间剧痛的头颅,那种钻心的痛楚令她放弃了继续的思考。
不会的,她明明就是解眉儿。怎会是他的妻子?
梁湾?!
踱步至中厅,窗外是一株硕大的芭蕉,那优美的形姿,带着江南的柔美。在这样的塞外,虽说这九门堡深处幽谷地带,气候较为温润,却也决不是个种植芭蕉的地方。
“那是侯爷由夫人家里移植来的芭蕉!”枫儿见她一直盯着窗外的芭蕉看个不停,急忙解释道,“为了养护这株芭蕉,老爷还派了专人精心打理、自己亲自照料才能养活的!”
“可惜,这幽谷风雨少。芭蕉缺了风雨,怎能潇潇!”
不觉间冲口而出,解眉儿站起身来到窗畔,又恍惚起来。
这是自己最爱的芭蕉,也多亏了他还能用心照料,使芭蕉依旧保有旧时的风韵。
这是什么情况。为什么这是自己最爱的?
突然间,她的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,她急忙转身走向中庭,直直地向芭蕉走去,半跪在地上,伸手翻开最底下的一片芭蕉叶。
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排娟秀的小字:
“何处合成愁?离人心上秋。纵芭蕉不雨也飕飕。”
轻吟着,纤长的玉指却不禁颤抖起来。
她怎么会知道这里会有小字,甚至还会记得内容,那娟秀的字体明明就出自她的笔下。
难道……
解眉儿就是梁湾?梁湾就是解眉儿?
不,不,不会的!
她是解眉儿!她在桃花谷里长大,她有师傅和师娘!
她怎么会是他的妻子呢?
那个令她即妒又羡的女人。
不!
她急忙松手,急切的退开,被牙齿咬住的下唇渐渐泛出青白。
一转身,她急切的转身跑了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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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到了六月,天气慢慢炎热起来,将近一个月没有任何事情发生,随着脖颈上的伤口逐渐愈合,最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梁湾也渐渐遗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。
西苑不比主屋的宽敞奢华,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植物和景观,只是栽种着几株芭蕉。这芭蕉还是梁湾亲手种植的。
十岁的时候,和清姨带着母亲出门礼佛,那天刚好下着绵绵细雨。在寺院外她看到几株芭蕉,那潇潇的风雨配合芭蕉那种美轮美奂的感觉让她久久不能忘怀。
她非常喜爱、疯狂的迷恋上这些姿容俊美的芭蕉。自从种了芭蕉,最爱在朦朦细雨中撑着伞,站在芭蕉前,听着那潇潇作响的风声、雨声、芭蕉声。时常会忘记离去,只是站着,带着一种寂寞的神情,静静的站着。就如同前人所言“何处合成愁?离人心上秋。纵芭蕉不雨也飕飕。”是谁无心种芭蕉,早也潇潇晚也潇潇。
这天从早晨开始,就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。坐在南屋绣房最靠近芭蕉的窗口,一边看着窗外的芭蕉,一边绣着李员外家嫡女嫁裳上的并蒂莲花。
绣架对面放着一张贵妃榻,榻上一位中年妇人正在熟睡。贵妃榻旁放着一张酸枝木椅上坐着一位鬓角花白,面容清秀的女子,这女子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正在绣花的梁湾。
“清姨。”梁湾抬头看到清婉正在看着自己,便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清婉微笑站起身来到梁湾身边,轻抚她的肩膀道:“看着小姐越来越美丽,清姨开心啊。”
梁湾握住清婉的手,感受着那手掌中粗糙的茧子,这些都是为了她们母女,辛苦十六年的印记。
“清姨,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。”
清婉只是和蔼的笑着,这十六年里她早已把梁湾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就在这时,贵妃榻上的妇人翻了个身,揉着眼睛睡醒了。
“清儿!”妇人轻唤。
清婉赶紧上前扶她起身,轻柔的帮她将外衫披上。
“清儿,月朗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妇人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纹,鬓角斑白,但她的表情仍然像个二十岁的少妇,风情万种的等待远行丈夫的归来。
这个妇人就是梁湾那根本不认识自己女儿的母亲萧曼香,她口中的月朗就是梁湾那个无缘相见的父亲。十六年了,母亲仍在等待着父亲归来,完全活在自己的梦中。
“小姐,姑爷快回来了。前些天刚刚写信回来让您要注意身体。”清婉转头拭去眼角的泪水,微笑着回答道。
“太好了!清儿,快帮我梳妆,等月朗回来一定要让他看到我最漂亮的一面。”萧曼香拉着清婉的手,在房间里转着圈,开心的笑着。
梁湾起身来到萧曼香的身旁,轻轻的拉住她。
“小心些,别摔着了。”
萧曼香只是看着她楞了一下,转头问清婉:“清儿,这是湾湾吧。”
梁湾顿时睁大双眼,几乎不能呼吸。
清婉也楞了一下,急忙问:“小姐,你记得了啊?”
萧曼香歪着头,嘟着嘴,睁大和梁湾几乎一样的眼眸说道:“清儿,上回是你说的呀。湾湾已经这么大了啊?这次来住多久啊?”
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,只当她是来暂住的亲戚。
梁湾摇了摇头,止住眼眶中差点要溢出的泪水,十六年了还是这样早该习惯了。